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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书画家批评——马世晓
梅墨生(1993《书法报》)
在古代书论里,对于“神采”和“气韵”的强调随处可见。王僧虔《笔意赞》曰:“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这是“神为主,形为副”的辨证论:及至张怀瓘却有点“唯神论”,他说:“深识书者,唯观神采,不见字形”。事实上,“为上”和“唯观”的区别,主要是对于“形”“神”两个美学范畴主次关系的认识有些轻重的不同,她们的一致性显然是存在的,那就是突出“神”这一核心。经魏晋南朝时人重点提出的“神采”与“神气”说,深刻影响了后世的文艺观念。这或许来源于魏晋时代的玄鉴清谈风气,因为那是一个非常重视风度与神韵的时代,所以才可能产生《世说新语》那样的记述与品藻人物的文学作品。这一时期的许多书论同样带有玄鉴——重神尚韵的色彩,这是不可孤立看待的。直到宋代,蔡襄、黄山谷等人仍然把神、气、韵作为“学书之要”来强调。苏轼比较全面些,他指出“书必有神、气、骨、血,五者阕一,不为成书也。”显见,虽然苏轼照顾了形、神的关系,并丰富了其内涵,而“神”、“气”的重要地位仍然是不可移易的。
现当代书法创作,绝大部分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种民族传统文化心理的左右。作品的缺少创造品质与审美图式的雷同化已然习以为常。我们不禁要问:书法只在无尽的传统模式的涵盖中走下去吗?
另一面,如果割绝了传统而使书法简单肤浅地凭空出现,尚异标新,其缺少根基也不用多言。
书法是反映生命的艺术。作为表现生命力的视觉图式她必然也离不开“形”、“神”这二元的形态存在。在这个幻觉的空间——意象的世界里,形、神二元的最佳状态当然是统一而辨证的。形式与精神应该是一回事儿,这应该是《记白云先生诀》所谓:“书之气”的“通混元之理”吧。在具体的创作中,书家多数难以理想地实现这一点,有时即便书家认识理解到了也心中向往之而却手不能到。
以上述观念去体认马世晓的行草书法时,不难发现作为一位擅长草书的现代书家,他的实践存在着什么样的足与不足。从马世晓问世的草书作品来看,神采与气韵的生动活泼并不缺少,奔放而流利的线条(点画)在构成视觉空间过程中,极大地注入类似音乐、舞蹈等艺术形式的节奏美与韵律美,具有特殊的意境与韵味效果。音乐的抽象表现对于人类的情绪传达是非常直接的。书法这门艺术在草书体势里尤其便于直接地表达人的情志。人的情感与审美活动可以在草书挥写过程中得到合理的宣泄与表现,所谓人对客观世界的所感所触“必以草书焉发之”。马世晓行草正是这种审美活动的产物。对于草书的视觉效果——整体神韵、气势、意象等等的把握与表现,形成了马世晓草书的一个审美特征。其书非常强调直觉性——夸张地表现书法依赖文字意义而产生的审美联想与诗境:一种迷离扑朔的幻觉空间。说句通俗点的话,他的书法善于营构一种气氛,他力图通过这种浓郁的气氛吸引观者,接受他的审美导游。大多数创作也确实达到了这种效果。作为有自我艺术品格与审美理想的书家,他的草书创作本身多数是自觉的理性活动。为此,他与许多有追求有责任感的书家一样,力所能及地、无例外地曾经学习并思悟过传统,甚至是殚精竭虑地深入其中。在这个必经阶段,每位书家的情形各各不同。用的“功”不同,着眼的“点”不同,花的时间也不同,研悟的“理”、所得的“意”均有区别。因此,千姿百态的“学”与“力”,结出了千姿百态的“果”。马世晓先生无疑是侧重与追求“神采”与“气韵”的。他把自己的书法理想通过点、线与墨韵的变化,非常真实、迅疾、整体地表达出来,形成了独立鲜明的视觉风格。直觉化的手法,形式构成的节奏变化给人以深深的印象。与其说,他的书法继承或取法了明末书法的草书势态,不如说他更善于找到自我理悟后的直觉感受——个性化的抽象笔墨趣味。有文章曾评价他重视对自然与社会的观察、体验,向其中猎取草书美的信息,恰恰证明,他的取“法”生活之功在成就其书法过程中是举足轻重的。也许这来自于古人取法大自然的启示,但它从一个侧面告诉我们:能否敏锐地向自然与人类生活的广阔天地去发现、找寻那属于美的东西,在陈陈相因的一味浅执传统理法的风气中是多么重要!正如道家思想所指出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人类的艺术活动似乎离不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张璪)这样一条不变的“道”。当书法传统在走向某个顶峰阶段时,传统范式往往成为僵化的模式而牢笼一批批的热爱书法的人士,自然,缺少“在墨海中立定精神”(石涛语)能力的书家往往要被巨大的“传统”之海所吞没。当此之际,只有独到识见的艺术骄子才可能发现我们已沉入某种陷没之谷(比较而言,有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书家就可笑多了)。发现症结以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能腾身一跃就跳出波谷的。因此,那些有识于此并欲努力杀出条血路的书家之可贵也就不言而喻。
马世晓书法不妨以此种类型视之。
只是他的努力就目前来说仍不能令人满意。他的创作实践所呈现的优长似与暴露的不足并态呈现着:苏东坡所强调的“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似乎在他的作品里就缺少“骨”这一项要素。不管是与同代优秀书法的横向比较还是与历代优秀书法的纵向比较,他的书法“骨”“力”令人遗憾——时有秋蚓春蛇式的线条形态出现。我绝不能断言马先生没有或缺少功力以及技法磨练,但何以产生这种遗憾?这是不好回答的。
马世晓书法在重视向自然界撷取“意象”时,极大地丰富了其作品的气象、气势、意态等语汇,无疑极有启示作用。作品缺少的是起重要中介作用的书法技巧与功力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点画质量。理由是,其书法的线性力量的缺少弹性与张力(折钗股)、透力(屋漏痕),就够成了作品的明显不足。过于缠绕疲软的点划削减了其书整体的魅力;结字的动态表现或许体现了作者的情感寄托,也证明了其艺术对于变幻的宇宙万象的思悟。这一切无疑有非常特殊的意义。不知道在未来探索中,马世晓书法能否把自我的线条质量纯化强化,让含金量不低于1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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