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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筑姚茫父
文/王家葵 转自海纳堂


  旧时北平艺术界,享大名而不寿考者两人,义宁陈师曾,贵筑姚茫父。茫父名华,字重光,号茫父,晚年借居北平莲花寺,因号莲花盦,又署弗堂,寓半佛之意。光绪甲辰(1904)进士,旋赴日本游学,入东京法政大学,以优等生毕业,返国为邮传部船政司主事,与陈叔通、邵仲威等创立政法学堂,又创北京京华美专,任校长。民国十九年(1930)病脑溢血卒于北平,年仅五十五。
  茫父一代通人,不特以艺事见长,诗文、词曲、文字、音韵造诣精深。先后主讲清华学堂、北京女师大、民国大学、朝阳大学、京华美专,复为北京大学造形美术研究会聘为导师。茫父继乡贤郑子尹(珍)、莫子偲(友芝)之后,努力经史之学,尤精《说文》,著有《说文三例表》、《小学答问》、《佩文韵注》、《中国文学要义》、《黔语》等,张舜徽著《清人文集别录》称茫父:“所学甚博,而尤精于许氏《说文》,一生肆力于文字诂训,可谓专精”。又工词曲,著《元刊杂剧三十种校正》、《翯猗室曲话》、《盲词考》、《曲海一勺》等,复将泰戈尔《飞鸟集》译为五言古诗,颇邀时誉。茫父诗作甚夥,而最为人称者为与陈师曾合作之京俗词图(晚近重印改名《北京风俗图》),陈画姚诗堪称双璧。
  中年后潜心书画金石,废寝忘餐,梁任公寿茫父五十诗云:“挥汗水竹石,呵冻篆分隶,弄舌昆弋黄,鼓腹椒葱豉,食擎唐画砖,睡抱马和志”。
  茫父四十以后始作画,门人郑天挺云:“姚先生以文章名海内三十年,向学之士莫不知有弗堂先生。晚年潜翳古寺,出其余绪以为书画,见者惊为瑰宝,而文名反为所掩”。善写山水、花卉,间亦作古佛、仕女,所作山水,烟云郁勃,气韵生动。花卉洗去铅华,挹露带雨,楚楚有屈子香草美人遗意。人物造型古拙,取法汉唐古墓壁画,别开生面。陈师曾有诗赞茫父画作:“好山到眼散千忧,草稿真能尽意搜。此境旁人不投足,荒湾野水似同游”。
  旧京画坛,良莠不齐,1928年中国画研究会创办《艺林旬刊》,茫父诗云:“绘画由来清净土,近来恶道转嚣尘。一幢高树人须见,待救诸天七返身”。殆专有所指。茫父与师曾同庚,情宜最挚,检陈《染仓室印存》“弗堂金石”、“感灵妫以受姓”、“重光”等十数枚,皆师曾为茫父精制。师曾既殁,诸同人蒐其遗制,茫父题词称师曾为“近代印人之最博者”,评价极高。
  先生亦能篆刻,其书画用印配合极得体,如写深黄浅赭牡丹,题句“深黄淡赭趁春肥,爱惜胭脂不点绯,浮艳本来无着处,天香染著老僧衣”。钤白文“染而不色”。绘瓶供晚香玉,钤朱文“晚香居士”。画黄牡丹,用印“小富贵”,又钤“无人不说姚华好”朱文巨印。茫父老而益谦,尝云:“予岂能画,诗而已,书而已”。陈师曾为刻“画又次之”。茫父以丙寅(1926)中风,病起左臂偏废,犹书画不息,有印“丁卯残人”,“残臂挥毫”,又作《对雪即景自述》套曲云:“成半臂,似一夔,今年动履真孑遗。雪天中,茆屋里,走笔如飞,依旧消寒计”。
  颖拓为茫父所创,即以毛笔临摹金石拓片,毫发不爽,观者叹为希有。50年代陈叔老辑成《贵阳姚茫父颖拓》,郭鼎堂(沫若)题词云:“规摹草木虫鱼者人谓之画,规摹金石刻划者能可不谓之画乎?茫父颖拓实古今来别开生面之奇画也。传拓本之神,写拓本之照,有如水中之皓月,镜底名花,玄妙空灵,令人油然而生清新之感!叔老特加珍护,匪为念旧,别具慧眼,知音难得,呜呼,茫父不朽矣”。茫父颖拓之法,先悬肘双钩字廓,复以退笔用米家山水或元人万叶齐攒法点墨,枯润浓淡悉按原作,至石泐处亦无毫厘之失。今人大康(康殷)能传其法。
  颖拓而外,茫父又能刻铜,清末民初,北京刻铜大家姚茫父与陈寅生、张樾臣齐名。能制笺,郑西谛(振铎)称姚作“唐画壁砖笺、西域古迹笺,虽仅仿古不同创作,然亦开后来一大派”。
  某岁,蜀中友人擅文虎者制一谜,以黄牡丹射姚华姓名,后经人告,北里亦有同姓名者,茫父遂邀师曾往访,师曾归赋蝶恋花调之,词云:“绿萼尊前迷彩凤,几日东风,初解胭脂冻。残醉未消寻好梦,流云暗结游仙鞚。才误倾城声价重,一样年年,自把芳菲送。春色鹅黄聊与共,无情花影天衣缝”。茫父次韵答云:“对镜山鸡羞舞凤,乍见无悰,黛罨横波冻。一晌迷离身似梦,分明步屧人双鞚。名姓何心教倚重,欲护倾城,便与东风送。翡翠寒偎衾影共,鸳鸯绣看金针缝”。未几师曾下世,越数年茫父亦中风,病中作黄牡丹纪事,在叠前韵:“老去姚风谁误凤,病里涂黄,光堪流离冻。更把残尊温旧梦,心如飞骏难羁鞚。北陌尘头乌帽重,花面迎人,佛面教相送。白俭绿沈难与共,良工写得金无缝”。自注云:“予中风后因自署姚风,竟有讹风为风者,简递数数,近始正之”。句中“白绿”,指梨园荀慧生与黄玉蓉,荀为白牡丹,黄为绿牡丹,某次觞集,荀黄在座,并茫父之黄牡丹,竟成鼎足。
  茫父1914年曾长北京女子师范,虽只一年即辞去,1926年之“三一八”惨案,师大学生刘和珍、杨德群死事,茫父愤慨之余,赋《二女士》诗云:“宣和不闻陈东死,南渡胡为死东市,千年夷夏祸犹存,碧血又渍绿窗史。呜呼刘杨二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