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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均生平述略
作者:胡竹雨


   应均,浙江省永康县城郊应店村人,名万春,字敷华,一字仲华,号晓村。早期自署“师竹轩主”后改号“松石山民”。生于清同治甲戌正月初七曰(1874年2月23曰),父应廷旺,在兰溪开了一爿“应万祥”过塘行(水运中转站),同时在永城开了“成昌酒店”。应均六岁进私熟,14岁辍学在家。到十五六岁,兄父相继去世,从此应均肩负一家重任,在嫂嫂协力下,专营酒业。抗战期间,永康城屡遭曰寇轰炸,应均避乱永康舟山乡下女婿家,遂于1941年10月7曰病逝,享年68岁。归葬城七里经堂。

   一艺之成,必竭苦功。应均从小聪颖过人,十分好学,为能让他写好字,父亲特地为他制作一块大砖,让他每天笔蘸清水在砖块上练字,直到砖吸饱水为止,使其从小就养成苦练的良好习惯。因此他幼年时的字就写得很不错,常常得到长辈的赞扬。父母的早逝,使他失去了就学的可能,在繁重家务面前,他反而更加珍惜光阴,一有空就练字习画,还特别喜欢在三伏署夏练字。他每年都要抄录大套苏东坡全集,兴之所至,往往乐在其中,寝食皆忘。这不仅练就了书法,更重要的是打下了扎实的文学基础。他常与当地名人吕公望、程士毅、卢旗贤、邵永杰、石泉和尚、夏继田等交往,并成立“重九书画研究社”,互相交流学习,吟诗作文,磋商艺事,经常通宵达旦。其中诗文书画之皎皎者,当然非应均莫属了。

   应均年轻时喜画仕女,书法仿吴廷康。吴廷康,安徽桐城人,清末任永康县丞,善书法,喜题写,并专雇一名石匠,为他的题字刻石,在乡里颇负盛名。所以对应均的影响也很深。后来一位兰溪友人劝戒他说画这种画(指画仕女)成不了大家,充其量也只是一画匠而已。书法应该学三代名家法贴入手,不要学现代的,那样才有出息。并送给他一本兰谱,又推荐他学习颜真卿的碑贴。这位朋友的忠告,对应均的一生的艺术道路,起了很大的作用。直到晚年,应均在给友人寄《造像二十品》时,特别提醒要“征诸古,无效于今”。他很注意西泠印社的售书目录,寻碑购贴,成了他终生的嗜好。从二王到两周玺文,“平时静观亦籍以舒展神气”通过精心研读比较,应均认为《爨龙颜》最具有“大笔势力”。应均50岁开始变化,以魏碑的笔意融入了行草,经过漫长的10年探索,到60岁他的书法才趁成熟,终于创出了强烈个性的“应均体”,脱尽时习,面貌一新,在民国书坛中独树一帜。

   应均曾把苏东坡“我书意造本无法”的诗句刻成一方印章,这与石涛‘无法之法乃为我法’的精神是相通的。应均深谙“未画以前不立一格,既画以后,不留一格”的个中三味。以画理入书法,结体往往一反常规,有意强调疏密关系,调整笔画的倾斜度,但无论笔画怎样倾斜变化,都不失字的重心。加以柔中寓刚,苍劲古拙的线条,使他的书法更显得节奏强烈。看他的书法,就象欣赏一幅画,变化多端,出神入化。甚至于应均两字的落款都几乎没有雷同的。真是意到笔随,信手拈来,因其不拘绳法,更显得充溢,潇洒天真。

   应均除了偶尔画过人物、山水、梅花外,一生专擅画兰。人们往往把他的名字同兰花并提。他画的兰花,也是另辟蹊径,别具一格,豪放中带有逸气。郑燮诗云“要知画通书法,兰竹如同草隶然”。应均正是以草隶书的笔法写兰,纵横驰骋,不拘绳墨,苍劲浑厚,墨气淋漓,虽落笔凝重,而气度飞扬,花歌叶舞之态,自非有大襟怀大手段者不办。

   应均早岁曾学画梅,但似乎并不得意,因此弃这多年。晚年偶尔点染,却也别有会心。个中讯息,可以从现存他60岁时所作《墨梅图轴》的诗跋中探知。

   “往昔学写梅,学之乏清新。一弃四十年,绝不复问津。谁知垂老胸,常积一斛尘。难逢开口笑,难得稍眉伸。长愁嗟何益,曷勿耸其神。姑且乐吾乐,聊写一枝春。梅花是仆甫冠时曾学画之,以后绝不再作,近时为驱愁计,间翻旧习。” 由此可见,他的写梅,也与画兰一样,并不仅仅是某种技法上的擅长,而是寄托心胸,申述怀抱,抒发志趣的一种手段。与拘泥形质者相较,自不可同日而语。 诗词书画外,应均在篆刻上也很有造诣,他书画上钤的印章,大都自刻。人或有求索,也往往即兴而就,并不推辞。曾经有位友人领款忘了带章,应均就地捡了一块瓦片,磨了磨,临时找来一个刻了一方“急就章”那位友人用后再也舍不得丢弃了。

   应均五十二三岁时,由友人带他的书画作品到南京参加展览。著名的书法家于右任看到后,对他的基本功底,超特的艺术风格,发现“我不如也”的感叹,并呼之为“书精”。此后,于右任与应均之间,时有书信来往,在南京浙江同乡会举办了个人画展,共有三个展室的作品。在展出期间,应均曾专程赴南京,当地书画界名流,设宴为他接风。应均虽在家开酒店,却不会饮酒。当他的宴会间即兴临池,又大有胆大艺高惊四座之概,另据人回忆,据说当时报上曾有“载誉而归者,唯应均一人耳”的报道。可见他的书画作品展览是十分成功的。 通过展览,应均的名声大振,求书索画者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不少作品还通过各种渠道流播到海外。应均为人谦恭随和,不管什么人向他求书索画,他总是有求必应。甚至于求他画枕套、床单、大柜、花床、记号农具等,都从不推辞,而且向来不收润笔。所以,他的字画在当地流传甚广,几乎俯拾可得。不仅客厅雅室,就连理发店的镜框上也可以见到他的作品。

   应均身材魁梧、秃顶、蓄须、背微躬,出入喜柱手杖。一次在躲避轰炸途中,遇见一老乞丐手中竹杆颇有物色,逐将自己手杖与其调换并施付给他一些钱。拿回家后,即手自整并记得上一则铭文,记叙其经过,以后出门都不离手。应均去世后,一个曾在应均酒坊干活的徒工,千方百计寻找这根手杖以作留念。应均46岁时,又在城东拾得块残缺晋砖,乃喜出望外,回家后磨制成砚,又做了一个木质砚盖,自书自镌了一首七言诗。

   “东坡求得龙尾砚,欣然易以古铜剑。子由亦欲得澄混,恰有乃兄远相遗。诸谱砚品美不胜,欧阳甲乙曾评定。我生僻壤且愚慵,物未尝见徒倾听。更有砚材称邺瓦,平莹细润坚而雅。古曾伪造绐远方,恐属纯真得者寡。忽闻东郭小山巅,农夫启土露古砖。整齐残缺争不一,间有旁识太康年。我曰埋头嗜泼墨,思求片砚无所得。聊撷断砖制砚成,古人将笑以鼻息”。其独兀好奇的癖性,于此可窥一斑。

   “画如其人”。应均唱出 身商贾之家,但秉性耿直,从不趁炎附势。他好学博闻,才气横溢,名震乡里,一些在外地当官的乡友几次邀请他出外谋事,他都一一谢绝。平时沉默寡言,待人处事重礼节,性虽随和,亲友们却又对他存几分敬畏之心。他抱定“事难求全,勿嫌断缺“处世态度,满足于小康家庭的自在自乐生活。有一回,两位酒徒在应均店中饮酒间发生口角,应均好心相劝,反遭讥讽,应闷闷不乐回到后堂,取纸濡毫,倚案画兰。每自谓”静心写,乱心画兰“,烦乱的情绪随着画完的兰花也就渐次平静下来。应均以幽兰自喻,在题画中经常出现“孤芳甘寂寞,无意逐繁华”一类的诗句,反映出他的艺术上甘于寂寞,不趋时好,埋头执着的追求进取精神。

   应均生活的时代,正是中国现代史上内忧外患频仍交加的时期。侧身其间,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讲,真正是极大的不幸。像他这样一位体魄强健,艺术造诣极高,而又与世无争的人,在战乱时期的流离颠沛中去世以后,半个世纪以来,几乎再没有人提起他,研究他。他的大量作品播散民间,在战争、动乱中逐渐毁损,他的事迹也大都以口头形式传闻于乡里,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曰渐变得残缺不全。如果不是幸存的几件手稿信札,甚至他生平行略中十分重要的南京之行和他的卒年,也变成了两椿众说纷纭无法确断的悬案。笔者以20余年寻访所得,撰此拙文,并附沙孟海先生为应均先生所题基碑书法一件,意在抛砖引玉,以期引起各方有识有见者的深入探讨研究。

【资料来源】原载1990年第2期《西泠艺丛》转自 永康万泰美术馆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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