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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慎行书法述略
● 袁予


  孙慎行(1565-1636)字闻斯,号淇澳,又号玄晏子,明季东巨擘,常州武进人。其远祖为我国古代著名的军事家孙武,外祖父为明代著名的抗倭英雄、文学家、书法家唐顺之,可谓家声显赫。孙慎行自幼受其外祖影响,勤勉好学,万历二十三年(1596年)举进士第三探花,授编修累官至礼部右侍郎。天启初,拜为礼部尚书,为追论大学士方从哲进荐“红丸”罪案,为当朝权贵所忌。天启二年(1622年)托病辞官。后阉党党作《三朝要典》翻“红丸”案,指孙慎行为罪魁,议戍宁夏。适逢魏忠贤失势才幸以免谪。崇祯元年,命以故宫办理詹事府,力辞不就。崇祯八年荐召入阁,但未及上任即逝世享年七十二岁,被追赠太子太保、谥文介。著有《中庸慎独义》、《史左编》等十四种,三百二十多卷。因其操行峻洁,被明廷尊为十大贤臣之一。故时人多知孙慎行是坦荡放达、慷慨激昂的贤臣,而对于他在书法方面的成绩知者寥寥。明史传记不见记载,就连家乡方志《武进·阳湖合志》上也仅以“尤善书法”一笔带过。现笔者就常州博物馆收藏的孙慎行书法作品三件在此作一介绍,希望能够与书法同好一起领略一下孙慎行作为一名书家精彩的另一面。

  常州博物馆共收藏有孙慎行书法作品三件,分别简述如下:

一、《保合堂记》碑拓片:

  《保合堂记》原碑嵌于常州市青果巷86号唐顺之(荆川)故宅贞和堂壁间。据载,原碑刻高0.45米,全长约3米,全文815字,行书体。碑现已断为数截。博物馆藏其拓片八张,大小不一,且有缺损,故此碑通篇文字已难连缀。但碑首与碑尾部分尚能识读。其碑首文为:“今岁丁已母舅凝翁八十寿,方春正,翁孙献可属慎行书扁寿,因题之保合堂,盖取乾彖,所谓太和义也。翁自廿年来,每教人辄提之为学道宗领。”碑尾文为“(八)月五日实惟诞辰,孙曾满前,英英不凡,可谓和气盈一时,而翁又时常语余曰:家大人荆翁极邃心理学,然遇田夫野老多有油与谐之风。大父有怀翁即口未尝言理学。然至性饮人以和,人称为不言躬行之君子,此一段生生不已之真意,实嘿相流泾今何改不日改。女辈亦何可不终止。尤足见翁保合之心无已也,会白氏外兄弟来商祝翁行。敢特记兹堂,以为翁寿。礼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掌印信编纂,起居管理诰敕。愚甥孙慎行百拜撰”。据此可知,此碑为孙慎行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受唐献可之请为其母舅唐鹤徵(字凝庵,荆川子)80寿诞而撰并书。

二 、《挽诗碑》拓片:

  此碑高210cm,宽125cm,行书体,其碑文释为:“母舅凝翁委化是日忽闻□左□□,三月二六日也。史氏甥孙慎行泣志并挽,八十春秋去也荣,独怜猷略老岩中。百家学遍才名早,累世经传道业崇。得失寻常看野马,安危消息切边鸿。须臾若识兵戈惨,相对沾缨看未穷。每闻筹画坐谭中,长日依依到烛红。编简多门茧丝细,知交当世马群空。桑榆花富当挥霍,萧管声烦递化工。钓渭不逢空老去,即今时事感无穷。”据此诗文可知,此挽诗碑是孙慎行于书《保合堂记》同年所撰并书的,为纪念其舅父唐鹤徵故去而作的七律挽诗两首。

三、《佛经语八屏条》

  纸本,行书体,单幅纵168.5cm,横38.5cm。此八屏条为常州爱国实业家刘国钧先生于1959年捐赠的。屏条尾款下有近代著名学者唐氏后裔唐玉虬先生书跋,此件作品内容为佛经语,现试释为:“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无罪,罪福皆空无所往,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镜有,前镜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见身无实是佛身,万民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佛不见身如是佛,若实有知别无佛,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一切众生情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罪化之中无罪福,法本法无无法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时法法何曾法”。

  博物馆收藏的上述三件孙慎行书法作品,《保合堂记》和《挽词碑》于同年书写,而《佛经语八屏条》没有具体书写年代的记载,但从书风来看,与上述二通碑文比较一致,书写年代应相距不远,应为其中晚年力作。

  综观孙慎行的书法,从其点画来看,他在幼年应受过良好的传统书法的熏陶,有着深厚的传统功力。其书似植根于颜真卿与柳公权,从其间架结构来看,又深受黄山谷与李北海的影响,加上本身的学识修养和对书法的体悟,因而形成了学古不泥古,出新有法度的独树一帜的书法面目。

  总的来说,其书字多以纵向取势,字型修长,上松下紧,左右舒展,摇曳多姿,喜用硬锋直扫,能聚能散,收放自如,中偏锋互用,转折盘纡,不事雕饰,线条形质,生涩老辣。时见破锋与飞白,如万岁枯藤,渗透出生拙之气。结字或大或小,错落有致。墨色或浓或淡,或枯或涩,一任自然。布局上,纵有列而行无距,上下呼应,真气贯通,一泻千里,通篇给人以挥洒自如,风韵倜傥,气度恢宏的感觉。

  明代晚期,社会处于激烈的动荡之中,内忧外患,各种思潮纷涌而至,在书坛上则由此呈现出一种多元化的格局。此时注重中和的传统书法与注重个性张扬的书法,互呈异彩交相辉映。而更多地出现的是一种革新的精神和心灵的抒发,形成了浪漫主义书风的高潮,它以徐渭、陈道复为先导,以王铎、张瑞图、黄道周、倪元璐等中坚,以傅山为尾声,这种浪漫主义的书法作品在载体、形式、笔法、墨法、结体章法乃至审美情趣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法,长幅巨制,缤纷灵动的笔法和淋漓酣畅的墨法,强悍的力度和快捷的速度,奇崛的结体型,恣肆奔放的布局打破了传统的书法模式。身处这样一个时代的孙慎行或多或少地要受到时代书风的影响。故而其作品内容或祝寿,或挽诗或佛语,但是书法所呈现出来的不拘点划,直抒胸臆,洋溢着强烈地发自于内心深处的俨然之气却是一致的,透过这种俨然之气,有明一代的孤介贤臣的铮铮傲骨仿佛依稀会出现在观者面前。然而孙慎行毕竟又是一位明代的贤臣,他在坦荡放达,直抒胸臆的同时又能恪守着传统法度,他虽身处于风雨飘摇的晚明,但毕竟没有王铎身为“贰臣”的尴尬,没有张瑞图托身非人的窘迫,又没有倪元璐国破家亡的惨痛,没有黄道周从容赴死的慷慨,更没有傅山心复明无望的无奈,故他的书法与上述书家相比或多或少尚有部分传统的保留,性情没有尽情地释放与宣泄。正如其后裔清代著名版本学家、金石学家孙星衍在孙慎行手书《栀子花记》手卷后的跋文中所述的那样“文介公悬腕作书,于方寸中有寻丈之势,正似颜鲁公《麻姑仙坛记》……同时有王相国铎,张相国瑞图擅书名,然人品有别,观公书如见志正体直之慨”。纵然如此,综观其书法全篇,孙慎行仍不失为晚明浪漫书风一大家。
作者单位:常州市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