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笪重光(1623-1692)
笪重光小楷《嘉州集》 昆仑堂美术馆藏
(转自《书法》200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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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笪重光及其小楷《嘉州集》
作者:卜一克
(选自《书法》2006年第2期)
孟津骨朽松侨死,
海内谁知所以然。
这是清初书法家陈奕禧(一六四八—一七○九,字子文,号香泉)题傅青主《惠昭塔碑》句,诗中流露出作者对清初书坛的悲观情绪。清初的书坛,一方面由于由明入清的王铎、傅山(松侨)的去世而出现真空,没有能够引领一时的巨擘。陈诗“海内谁知所以然”便是当时书界的真实写照。一方面则笼罩在晚明董其昌、王铎、傅山等名家的阴影下,特别是董其昌对清初书坛的影响至巨,如当时名家姜宸英(湛园)、何焯(义门)、汪士(退谷)、陈奕禧(香泉)等皆取径董其昌。吴德旋《初月楼论书随笔》说:“张司寇(照)书名最赫,其笔力沈鸷,洵足追步香光,而气韵远不逮矣。姜湛园、何义门气韵与香光为近,而笔力又不足以副之。”可见当时书法不论取法、品评,皆以董其昌为标准。这里另有一个原因,即康熙帝喜欢二王书,而于董香光独有青睐,王士(一六三四—一七一一)《分甘余话》“清朝状元多选书法优者”条曰:
本朝状元必选书法之优者。顺治中世祖皇帝喜欧阳询书,而壬辰状元邹忠倚、戊戌状元孙承恩皆法欧书者也。康熙以来,上喜二王书,而己未状元归允肃、壬戌状元蔡升元、庚辰状元汪绎皆法《黄庭经》、《乐毅论》者也。惟戊辰进士中工二王体者,首推海宁查昇,以其族叔嗣韩兼习《五经》,拔置鼎甲,昇遂抑置二甲。
王士这里主要列举的是应举所作的小字正书,其实如查的行书便师法董其昌,并深得康熙帝的赏识。但从王士的话中颇可见帝王个人的喜好对当时书坛的影响之巨。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学董而成一时风气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但因此而致使一些偏师独出、不受董书羁缚,有复古、创新意识的书家受到抑制,却也是此一风气的最大弊害。清初的笪重光便可谓是这一风气的最大“受害者”之一。
笪重光(一六二三—一六九二),字在辛,号江上外史、郁冈扫叶道人、蟾光等,句容(今江苏镇江)人。顺治九年(一六五二,壬辰)进士(同科一甲三人中,状元邹忠倚即王士《分甘余话》中所提到的“法欧书者”;探花沈荃在康熙朝因能写一笔董书而成为康熙帝师,备极荣宠),旋自刑部郎中考选御史,顺治十二年(一六五五,乙未)巡按江西。有直名,后因得罪权臣明珠,罢官归乡,隐居茅山之麓,学导引,读丹书,潜心于道教。
笪重光生活的时代,正是董书最盛之期,由于他在书法上并不随顺时流而能逸出董书风气,并且过早地退出了政治舞台(中心)而隐居乡里,所以他的书法一直没有受到应有的关注。在当时及之后论及清初书家的书论中,很少提到他,也很少把他和姜宸英、汪退谷、何焯诸家并提。一直要到了清代中期,他的同乡王文治(一七三○—一八○二,字禹卿,号梦楼)才对他的书法推崇备至,且推论其书不遗余力,如云:
吾乡笪江上先生书格超妙,小字尤佳。盖先生自解组后隐居句曲山中,读丹书、学导引、游神于尘滓之外,故所作书飘然有凌云之气。国朝善书之家如先生者未可数觏见也。(《快雨堂题跋·笪江上尺牍》)
又云:
国初善书之家如华亭沈绎堂、慈溪姜西溟皆能胎乳古人,摆脱时径。至于披露天真,俾字里行间飘飘然有凌云之意,则吾乡之笪江上先生所独也。(《快雨堂题跋·笪江上书江冷阁集序》)
直欲置其书于沈绎堂(荃)、姜西溟(宸英)之上,而为清初书法之冠。这里虽然难免“于乡先辈不能无私”,但包世臣在其所撰《艺舟双楫·国朝书品》中将笪重光行书置“能品下”第三名(在笪重光前者为神品、妙品上一人邓石如;妙品下二人刘墉小真书、姚鼐行草书;能品上七人释邱山真及行书、宋珏分及榜书、傅山草书、姜宸英行书、邓石如草书、刘墉榜书、黄乙生行榜书;能品下二十三人王铎草书、周亮工草书……),也可谓评价极高了。
关于笪重光书法之取径,王文治在《快雨堂题跋·笪江上尺牍》中有很详细的论述:
江上书上至章草下至苏米,靡所不习,恨不能确然指其得笔之渊源。然其游丝袅空、萧然自得之处,无所秉承不能独造也。一日偶临嵇叔夜《绝交书》,恍然大悟曰:此吾乡江上先生之书之所自出也。自此以后,凡见笪书无一点一画不了然其来处矣。赵鸥波云:“昔人得古刻数行,专心学之便可名世。”真甘苦之言欤。
王文治此语虽然只是一己之推测,但他对笪书如此穷索苦究,应该也是能比较接近事实的。嵇叔夜《绝交书》今日虽不可见其真貌,但总之笪重光的书法取法魏晋应该也是可信的。笪重光书法魏晋,特别是嵇叔夜,正和他的性格相契。这是可以以他的诗为证的。其诗曰:“野水桥边旧业存,数间茅屋向乾坤。太平一半深山得,何必承明始是恩。”诗的意境和用典都出自七绝圣手王昌龄的《长信秋词》,表现出一种洒脱不羁的气质和归隐山林的志趣,是其人、其诗、其书完满合一的体现。所以王文治评其书“无纤毫尘滓气也”,正是其高出众人之处,也是别人所难到处。
笪重光并善画,与王、恽南田交游,互有影响,“江上之画特书之绪余,而一对恽王便入作家辙轨,此友朋之益也”(《快雨堂题跋·笪恽王三家合册》)。庞元济《虚斋名画录·笪江上仿元人笔意轴》中附录王恽二家题跋:“笔致飘潇,矫然出群,视余图何止十倍胜也。”(王)“笔不到处致有高韵,非近日庸史所能梦见。”(恽南田)正可见二人对其画推崇备至。
笪重光并有《书筏》《画筌》二书传世。其论书曰“匡廓之白,手布均齐;散乱之白,眼布匀称”,是中国古代自孔子以来儒家“和”的思想在美学中的充分体现,说其“皆由甘苦中流出”也并非虚誉。
昆仑堂美术馆藏笪重光小楷《嘉州集》一册,录五言律二十四首。《嘉州集》是唐代诗人岑参的诗集,通行本作《岑嘉州集》。岑参官嘉州刺史,因此得名。此册共十开,每开长二十一点五厘米,宽十二厘米,唯独第十开略窄(长二十一点五厘米,宽八厘米)。又册中诗题与诗往往分布前后两页(凡四处),一处则诗中分为两页,疑此作原为一小手卷,后割裱成册。册前有王文治题署,曰“江上先生真迹,松下清斋鉴藏,文治”,钤“王氏禹卿”朱文印,弥足珍贵。王文治称笪重光“小楷法度尤严,纯以唐法运魏晋超妙之致……以《曹娥》仰追《宣示》,乎登钟傅之堂矣。”(《快雨堂题跋·笪江上书江冷阁集序》)观此册字形宽展,捺画闲闲逸出,颇见雅意,亦合于“气之舒展在撇捺”(《书筏》)。此册前后共钤笪重光印十一枚(其中“直指之章”“江上笪氏图书印”重复),册尾钤“笪”“笪重光印”诸印以代款字,亦颇具一格。
笪重光的小楷书传世极少,所以此册尤显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