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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岸的人格——祁豸佳书法品评
李路平
李路平藏品
《书法报》2009年8月5日第30期 兰亭版
朱东润在编著文学通史时，将明王思任、张岱、祁彪佳列为晚明曲论三大家，其文学地位与历史意义可想而知。祁彪佳即祁豸佳胞弟，而张岱不仅仅擅长曲论，其散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则代表了明清易代后散文小品的崭新动向，为成就最高的明代文学家。
在很多读者和学者印象中《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两书都是脍炙人口的“性灵派”代表作品，在文学史上影响甚巨。我想几乎读过两《梦》的人都应知祁豸佳的文与人。一则《西湖梦寻》序文即为祁豸佳援笔，他说西湖“一入于诗便落于脂粉”的千古文心。再则《陶庵梦忆》卷四《祁止祥癖》（祁豸佳字止祥）则谓“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为天下读书人所激赏。倪云林癖于洁，米南宫癖于石，而祁豸佳有书癖、有蹴鞠癖、有梨园癖，为有深情、有真气，为有傲骨的锋芒，这正是晚明文人名士狂猖不羁、傲岸的人格表现。 祁豸佳（1593-1683），浙江绍兴人，字止祥，号雪瓢。其资质聪敏，才能广博，诗文词曲、琴棋书画、篆刻、戏曲、蹴鞠等无不精通。书法不在董其昌之下，画山水直人荆关之室，又擅花卉，自有一种羁勒之概。这些评论是与其过从甚密的周亮工所撰（《广印人传》）。周亮工也是语必求确、事必求真的人物，其激赏仰慕郑而引为亲家，在艺术史上传为美谈。祁彪佳亦为书画大家（妻高景兰，字娟生，亦工诗），其父祁承为浙中著名藏书家。淡生堂藏有大量古籍善本、字画，尤以剧本为冠，家中有戏班，兄弟亲朋多擅长戏曲、音律者……（《中国文学批评通史》）。一门风雅，丹青名世。由此我想到在南京筑芥子园的李渔与持性灵说的随园袁枚。
在晚明诸大家中，降清后不堪亡国之辱又含很以殉的悲壮精神值得今人深究与思辨。如黄道周、傅青主等，清兵入关后，四十三岁的祁彪佳与好友倪元璐都以身殉国，令人扼腕，而张岱拨发躲进山中骇然成为一野人，祁豸佳与陈老莲等十人出家云门寺，世称“云门十子”。此云门寺前身为王献之旧宅，后智永出家居此，而辨才在此失却《兰亭序》演绎了书法史上千古韵事。
祁豸佳书法大轴“绿溪青山白素……”（140X59），纸色若米汤暗透，更是显出三百年的古艳。墨浓如漆，行笔的墨痕上尽显“墨霜”，（古书画墨迹方有此包浆，在古家俱中称为“结灰”）。诗为祁氏自作，印文也为祁氏常用印。（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其用笔流畅中又带生拙，下笔肯定，锋的使转清楚地看到游丝缠绕与提按，按到三分笔肚的抽毫更具老辣。“嶂”“史”“素”的入笔干净利落，学帖的人深知此用笔之难，入后转锋毫无轻佻浮滑之相。此非瞬间不期而至的效果，而是熟后生的涵养与技法的升腾。总体结字沉雄宽博，字距间欹斜反正，从容不迫。“嶂”、 “归、”“仙、”“宁”四字的笔划拉长，在不经意中纵敛开合仿毫不突兀。这种气势开张、阔大雄浑的章法充分体现了作者的气度与胸襟。此种风格与《历代书法墨迹大观》（上海书店出版）如出一辙，属典型的祁氏风格。又经清代吴云、民国吴湖帆两巨眼鉴定为真迹无疑。从结字、用笔来剖析，祁氏对二王、颜鲁公、米南宫、苏轼着力最多。在明代晚期书坛上论者以为祁豸佳书法比肩董其昌。从纯艺术本体着眼，祁的艺术地位不能与董等量齐观，但在大幅书法的表现力上，董其昌稍觉滑熟。祁豸佳的朋友倪云璐的用笔是够“杀纸”，他们都是风骨之士，书如其人，心正刚笔正，董其昌输在气格与胸襟上。艺术史上的地位董其昌影响有清一代，而在人格上与祁豸佳有宵壤之别，显得卑微了。
【资料来源】李路平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