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儒静称一家

——刘一闻其人其书

虞丕休

　　近年来，刘一闻的身躯渐见硕大，高挑的个儿略显巍峨，虽说自幼浸润在浦 江的怀抱之中，终究没能淹没其山东汉子的本性。刘一闻是山东人，长在上海。 曾见过他题款“山东日照石臼所民”道出了自己的祖籍，这种署款在沪上书家已 不多见。许多人不喜欢怀旧、恋故，而刘一闻则正相反，不仅对自身的过去和未 来，时常感怀；更对由此而孕育的艺术传统的“旧”，眷恋不已。因为他知道， 若没有旧的家学渊源给他的文化滋养，没有历来的艺术和生活道路上的艰辛砥砺 ，他不可能在这块已十分拥挤的土地上再有所收获。

　　刘一闻年届四八，岁数不算大，而似有长者的风度。他脸色黝黑，目光炯炯 ，宽厚的嘴唇一张一翕之间，总带着点笑意。这种笑意很纯静、很爽朗，发自肺 腑而散发于四围，不知觉中，给人以感动。似乎有某种玄机隐藏其中，一如他额 边乌发中间逸出的一缕灰白，不明所以然而然，灵怪之极又风流之极，能给人以 莫明的感动。

　　与刘一闻交谈是件愉快的事，很轻松，也很惬意，如同品尝一杯刚沏出的香 茗。看着嫩叶在清水中徐徐地淀下，尘浮的心情也变得宁静而坦荡。话题很多， 无论人事、物事、史事、轶事，都一样徐徐道来，轻松自如；抑或黠趣间出，则 必报以开怀大笑。因此，人们都乐与之游，他的朋友很多。

　　刘一闻是个儒者，他写字、画画、刻印、撰文。同时，他钟情渔乐，尤好一 竿垂钓之事；年轻时的他更喜欢畅饮，三五两下肚必会吟诵一番或歌上数曲，露 一手儿时当文艺员的“童子功”。因此，他又是个逸士。

　　在书法这个圈子里，他属于中青年，但他的书法已越出了这个年龄的界限。 他的书风细致、机巧、典雅、安适，略无粗俗、平庸、霸悍、躁动之气。书如其 人这句话，在刘一闻的身上得到了印证，他的书法，得力于黄道周很多，由此形 成了形式上的基调：字距紧而行距宽，他的行草书都有这一特点。在学黄的同时 ，他上溯、下探，不拘一格，因此，在他的字里行间，不时会透露出钟繇和弘一 的影子，这一点，在他历年来最喜书写的对联上可察觉到。书法的高妙，不在于 笔迹有形的牵丝引带；无形的遥相顾盼揖让，才是高手所为。刘一闻深明此理， 更深谙此道。

　　刘一闻初以篆刻名世，近年来他的书法却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青睐。这种带有 浓郁书卷气和金石味的书风，乍一看，并不夺人耳目；但细加咀嚼，却回味无究 。一如同他品茗、畅叙：茶品久而弥香，情叙久而更切。

　　刘一闻是个多情的人，因此，他所营造的氛围，他所示人的艺术，都一样有 情。这种情，不是大江大河的豪情，而是幽谷涧水的闲情逸致。粗心的人，抑或 誓志骛高的人，一般不易察觉；而细心的人，抑或阅尽湖山万千峰，复归平淡的 人，这种可以贴肤感受之境界，不正在梦寐以求之中吗？刘一闻颜其室名曰“得 涧楼”（句出王安石《钟山即事》“涧水无声绕竹流”意），应是其人品和艺术 的最好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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