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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有法
最早的毛笔究竟是什么样,我们已无法得知。我毕竟无法做古人,也无法去凭空假想,除了人的生理功能,大部分得从实物上找根据。
据出土文物,战国至西汉早期的毛笔,粗细、长短差不多,都是古一尺左右,即20厘米左右,笔毫约2厘米,皆为兔毫。所不同的是,战国时的笔将笔杆头剖为四片,夹毫于其中,以麻丝缠束,涂上漆。笔头是可以更换的,古人“退笔成冢”大概就源于此。秦笔则出现将笔杆一头镂成腔状,纳笔毫于内,是秦以前没有的。晋代张华在《博物志》中日“蒙恬造笔”,因蒙恬是秦人,所以造的可能就是这种秦笔。
秦笔的笔毫因纳入笔腔内,再以漆固定,所以可保持笔头浑圆、端正、稳定,比缠毫有许多的优越性。秦笔亦有将尾部削尖,便于插在头发上随身携带,这就是“簪笔”。
其间也出现过硬笔,即竹笔,有的将头削成斜状,颇像西方蘸水笔。我想,“蝌蚪文”大概就是用这种笔写的。当然,都是非主流的。
现存最早的毛笔出土于1954年湖南长沙左家公山战国墓和1975年湖北云梦县睡虎地秦国墓。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笔杆的直径都只有0.4厘米左右,就像中粗的毛线针,比起现在的小楷毛笔要细上许多。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
后来我作了些试验,其实道理十分简单:战国至西汉早期的细笔杆,在拇指侧可以转上三圈。运笔时,笔迹必然呈弧线,正如篆书的线条。由此看来,书体的形成完全有可能是因为毛笔的特性所致。古时,能用来书写的材料很少,不外乎是些树皮、骨块什么的,平整的面积又非常狭小,要多记录些事,必尽量将字写得细小。笔杆越细,转起来,写出的字必然越小。再则,执笔的高低也至关重要。执笔越低,支点越近,字亦越小。这是非常普通的道理。当时的执笔高度,断不过笔杆一寸。因此“古来无大字”事出有因,亦是生理的自然。
倘如笔杆直径由0.4厘米加粗至0.6或0.7厘米,转起来就会发现,线条竟然趋向于简约方直。
我很快找到了有关出土文物资料:
1985年,在江苏连云港海州锦屏镇陶湾村,出土了一枝西汉笔,笔杆直径是0.4厘米。1993年,连云港东海县温泉镇的西汉墓,又出土了对笔两枝,笔杆直径为0.7厘米,向后渐细为0.3厘米。皆是西汉中晚期的墓。西汉是篆书向隶书过渡的时期,这个时期的笔是兼用于篆与隶的。
1957年,甘肃武威磨嘴山2号东汉墓出土了一枝毛笔,笔杆直径是0·6厘米至0.7厘米。正好,东汉是楷书形成发展的时期。以后很长一段历史时期,笔杆都保持这个直径尺寸。
笔画趋向于方直,是从字形上看。但从用笔上看,我在上两章已说过,由于手拿,附垫不稳定,若笔杆在直径0.4厘米左右时,笔毫一接触简牍或纸面,便要立即转笔,使力均匀分散,呈曲线,且不易控制字形。所以古人在处理这种状况时,往往笔笔断开,一个字经过多次转笔发力,目的是线条流畅、用笔稳定且容易控制字形。我们从出土的春秋时期的《侯马盟书》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多次转笔发力的现象。
若笔杆在0.6厘米至0.7厘米时,笔在手里最稳当妥贴,转笔可出方直线,可改均匀发力为集中于笔头上迅猛发力至尽,或是力至收尾时再进行下一周转笔的准备,古人似有形象的比喻,称这两种典型的发力为“悬针”和“垂露”。
此种用力的方法,我一直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有一次,看电视里转播花样滑冰,突然心里一动:此力,乃毋却车力。物理上称做“加速过程”和“惯性力”作用。发力即产车加速度,提高速度。所以,这样的发力,速度迅猛而准确到位。在有大量公务要记录下来,又无打字工具的时代,既司以加快书写速度,又能整齐美观。
后来,我看书知道,苏东坡用“水上撑船”来比喻,甚是形象。
这种用笔法则,就是“楷则”——楷模的法则。
再倘若将笔杆加粗至直径1厘米以上,其结果是只能转一圈多一点点,带来的结果是线条更趋平滑方正。原因是,拇指的上端指节长度至多只有3厘米左右,且具骨节,笔杆在手指中转的圈数越多,线条越曲折多变;相反,减少圈数,笔画越平直,可写大些的字。所以,唐代以后的毛笔,有些就笔杆加粗。难怪传说唐代书家柳公权向笔工诸葛氏求笔,诸葛氏将当年王羲之常用的笔相赠,柳氏却不适用。
如若笔杆再粗至直径1.5厘米以上,转起笔来就显吃力,笔易滑落。
我不由突然理解了古人,为什么要那样费工,将大笔做成下粗上细漏斗似的“斗笔”,其实是要保持一根能转动自如的笔杆。如今的“土笔”早已名存实亡,好在还留下了当年实物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