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汉元帝时,有一个叫史游的黄门令,作“急就章”,后称为“章草”,也叫“章程书”。
众所周知,草书是由“章草”而来,是为了快速记载或简便行文。“章”,从字面上说,又有“条理”、“法则”、“明显”等意思,如《书断》中引王情:之语说,“急就章”是“解散隶体粗书之,汉俗简堕,渐以行之”。
章草中有许多与楷书完全不搭界的、难以认识的字,因此,“急就章”是楷书、章草二者对照的,以日常分类编成韵语,如同章草字典,普及到学童。因首句有”急就“二字,故名。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云:“急就者,谓字之难知者,缓急可就而求焉。”
后来,古人将“急就章”演变,借指仓促完成的文章。“急就”,从字面而言,即对付紧急情况。“章程”,亦属官方公务一类。我倒是想,原先的“急就章”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即在正规奏事时急就书写的、简约的、有法则的、规范化的草书。意思很像现代教人怎样速记的书。“急就”的性质一样,方法不同而已。
古时君臣无纸奏事时,臣总是持一狭长条板,或记载呈报的事,或随时记录君之指令,此物为“笏”,也叫“手板”。“急就章”就是写在“笏”上的,往往是与插在头上的簪笔配合着使用。由于有桌子以来,人们已逐渐习惯于伏案书写,所以“笏”到后来就成为臣上朝时所用的饰品。
“章草”源于隶书,又“解散隶体”,一眼看上去,字形中“捺”的笔画很多,亦很醒目。
在楷书的规范点画尚未形成之前,“捺”亦称做“波挑”。有关于“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很早。周代青铜器的铭文,类似“捺”的笔画比比皆是,这无疑是毛笔书写留下的痕迹;其余的笔画经过雕刻、烧铸,已完全失去笔触。可见“捺”的特征是太突出了,几经折腾还保留着。
我总想看到钟鼎文的原始用笔,前面提到的《侯马盟书》大概是最好的参照:书丹于黑玉之上,笔笔向背断开、斩钉截铁,笔画有许多“捺”的形状。可见包括甲骨文在内的大篆都是这样用笔。当然,小篆亦不会例外。我们还可以在元代康里蠖《李白诗卷》
中看到非常接近《侯马盟书》的用笔——虽然相隔近两千年!小篆中断了“捺”,显然是美术字化之故。在秦简中完全不是这样。
请查第二十三章有关“隶化”的概念,我暂时将中断“捺”的现象称为“美化”。
“捺”,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小时候练字,在“捺”上下的功夫最大,还不易写好。我常想,“捺”,美在何处?很奇怪,古人要费劲去做这样的笔画。到我弄清了古法用笔以及一系列问题时,谜底也解开了。
左右转笔启始于毛笔发明时,正如古人所言,“肇于自然”。在转笔过程中,是不可能均匀地一下将笔从头转到尾的,是因为手指有骨节,一画中往往要自然发两三次力,古人谓“一波三折”就是这个意思。
钟鼎文中常见的向下趋势的“捺”,偶尔有像“悬针”的“撇”,就是两次发力的结果。“捺角”即是再一次转笔发力的产物。
按常理,如若用转笔次数计算速度的话,当然是次数越少速度越快。所以,把转笔次数减少到最低限度,便是最快速的。这就是“八分”的原理,章草就是依据这个原理造的。往往把一个字尽量控制在手的左右一次还原中,如结体办不到的字,就按手左右一次的转笔规律,生造一个顺手的字。所以,我们可在草书中发现,有一部分字的写法是与楷书的结构完全不搭界的。如“曹”、“等”、“疑”、“爱”、“欲”……。
章草由于尽量减少发力次数,因此多连续同一方向用笔,当有力富余时,便毫无保留地“发”掉。故章草中的“捺”不是按正常规律的。
章草中的“捺”有两种。一种是上仰状的,一种是下抑状的。上仰状分明是左转笔最后的发力,下抑状分明是右转的最后发力。
章草是拿在手上写,因附垫不稳定,不能一字与一字相连,只能以一次转笔结束为一字。逐渐,转笔技巧丰富起来,可以自拟机枢,发力就不受一次转笔结束为一字的限制,把作为还原标志的“捺”取消,将在一字的末尾还原这种程序打乱,巧妙地把“还原”用到下一字中去,形成字字相连。“今草”就此形成。
毋庸置疑,无论是“章草”还是“八分”,它们的始创核心,都是出于转笔的快速、顺手。顺手即“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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