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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民间书法


  2005年12月16日至20日,我随沧浪书社的前辈华人德、黄悼、曹宝麟、潘振元一同访问香港,参加在那里举办的沧海连波——沧浪书社与香港书家交流展。这是一个纯粹的民间活动,接待我们的是香港方面的“石斋之友”。和沧浪书社一样,石斋之友是一个民间书法团体,当听说沧浪书社新社员入社需要三分之二的老社员投票通过,他们很是吃惊,因为在香港,只要有人参加过一次石斋之友举办的活动,便自然被视为会员,以后的活动就会得到通知,当然被通知的人可以选择不参加活动。从石斋之友这个名称,我们也不难猜测,它只是一个喜欢书法的人雅集的松散组织。

  在香港,我没有遇到一位我们通常所说的专业书法家,来参加活动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与职业。刚到香港时,在机场迎接我们的黄石斋先生是一家文化商店的老板,而曾广才先生则是一名教员。后来几天陪同我们的刘永耀先生是中学化学老师,关湛机先生是一位有名的设计师,叶荣枝先生经营一家高档的茶馆,林德茂先生做玩具生意,他的产品在海外有相当的知名度,陈文岩与李纪欣先生则是著名的医师,冯一峰先生是修补与装裱书画的高手。大陆这边比较熟悉的黄君实先生,则是海内外著名的书画鉴定家。石斋之友的领导层是几位干事,他们在组织活动中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在香港,一般书法活动都是由石斋之友这样的民间团体来操办,那里没有一个官方的一统的书法家协会,所有听上去很像官方书法家协会的名称都是个人注册的,成员并不多。

  我们在香港的活动按照事先商量的计划进行。尽管我是第一次去香港,却根本没有机会去游览一番,因为计划中没有旅游一项,我们要做的是参加展览的开幕式,举办学术讲座,向香港观众讲解沧浪书社的参展作品,参观虚白斋的藏品展和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的陈鸿寿专题展等。在港活动安排得非常满,四天中我们只有一个上午是自由活动,但想出门逛逛也很困难,因为既是自由活动,港方是没有人来陪同的,因他们有各自的职业和要做的事。不像我们这里,常常是没日没夜地陪,最终主客双方都弄得很疲劳。

  这次展览据说香港政府只赞助了展厅的费用,因此我们在港活动期间的所有计划内费用都由石斋之友来承担,更确切地说,是由石斋之友的同人来承担。吃饭也是他们轮流请客,开幕当晚的酒会因为人比较多,所以由所有参加宴会的香港朋友共同集资。饭吃了一半,就有主事者向各位收钱,我看得有点纳闷,但他们却十分自然。在我们这里,哪怕只是一个书家的个展,只要有关系,宴会也往往由单位或是某个企业来买单。

  香港尽管商业发达,但人们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态度却十分虔诚。这从他们参展作品的取向就能看得出来。在我印象中,有几位朋友学王铎与何绍基的行草书,都十分精彩。他们并不急于树立什么面貌,事实上,他们更不急于通过书法来获得财富,因而,在正常的工作之余,挥毫染翰,就多了很多自娱的成分,也就多了几分诚恳与从容。同样,在我们举办学术讲座时,不会听到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更不会有观众中途离开。我为香港观众讲解沧浪书社同人的作品时,小声的议论马上停止了,他们的专注有时弄得我甚至有点紧张,而在我们这里,即使是为本科生上课,也难得有这样的感觉。

  香港民间的收藏也非常丰富,并且乐于拿出来让大家观摩。主人丝毫不在意你对真伪的评说,你认真看了,对他的藏品感兴趣了,他就很乐意。到香港的第一天晚上,就欣赏到一位林先生收藏的董其昌临《阁帖》,因为我和潘振元先生都在做王宠的研究,当我得知林先生手上有一件王宠小楷时,就表示亟欲一观,不想第二天晚饭时他就带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件王铎的行草卷子。在仔细观摩之后,他还非常大度地让我拍了很多照。而在大陆的博物馆,看一件明代的作品何其困难,拍照更是价格昂贵,令人不敢问津。在遇到这样的困难时,我就常常想,图书馆的善本、博物馆的名画,如果不是给人看的,供学者研究的,不如统统烧掉。比起香港民间收藏家对于藏品的态度,我们公家机构的心态真是匪夷所思。

  有形的民间,可能是一个松散的团体,人们因为同样的爱好与志趣走到一起,自娱的成分多过得失的计较。而无形的民间,则是一种心态,一种气度,它远离倨傲、霸气、浮躁与猥琐。(作者:薛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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